2006年3月20日星期一

壹玖玖陆

晚上在家里收拾房间,书桌上横七竖八的扔着一堆杂志,还散落着几张唱片。拉开抽屉,从缝隙里飘下一张纸,那是一封信,尾端落款上标着1996年2月23日,一封十年前的信。握着这张信纸,记忆便一下子穿越了时光,回到十年以前。


十年以前,那时候我还住在省社科院院子后面的一栋小平房里。整个房子不到20个平方,冬天冷夏天热,碰到接连阴雨的天气屋顶还会漏水。虽然家徒 四壁但却从不缺乏情趣,每到圣诞新年时,妈妈都会画些画或是从画书上剪下各种卡通人物的图片贴在墙上,再从屋顶上拖些彩带,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折纸,把家 里装扮的漂漂亮亮的。我当时没有自己的房间,只是在卧室里拥有一架小钢丝床,床头贴着老爹画的画,是按我的要求从漫画书里临摹下来的英雄人物。每到星期天 早晨我都会先起来,然后跳到父母的床上把老爹弄醒问他“要不要气”,如果他说不要我就捏住他的鼻子再捂住嘴;如果他说要我就往他嘴里吹气。后来每次当我问 他的时候,还不等我说完他就会一把抱住我,然后用胡茬扎我的脸。


那年妈妈作为交换教授去韩国淑名女子大学任教,每隔一两个星期我都会收到她的一封来信。我真恨不得每天都能收到她的信,那倒不是因为我真的那么 想念她,那个年龄的男孩子基本上都是没心没肺只知道玩闹的家伙。我总是盼着信是因为那信封和信纸,当时妈妈从韩国寄来的信用的全是各种卡通信纸和信封,而 且每封还都是不同样的。当时中国能见到的还只是传统的信封和信纸,所以这些信件一出现立刻就成了珍稀品,这就成了我在小伙伴中炫耀的资本。每次我收到信的 那天,我一定是当天小伙伴中间的风云人物,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享受到被十多个女孩子簇拥着的感觉。


那年我小学五年级,遇到了一位好老师,那是我从小到大最敬爱的一位数学老师,倪老师。那时候我的数学远不像现在这般不堪,绝对是班上数学最好的 之一,尤其擅长对付一些难题,还拿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全国二等奖。但我从没有在学校考试中得过满分,总是会粗心大意把一些非常简单的题目做错。然后我碰到 了倪老师,她是位非常严厉的老师,对我的要求极其苛刻,只要我测验中没考到满分,就会被她在全班点名批评。而且她还会搬出班上学习最差的学生和另一个我最 讨厌的男生来不断刺激我,就在这种刺激下,我五年级期中期末四次考试数学全部满分。


那是我和老爹关系最好的一年,妈妈在韩国,我平时的生活都得由他照料。我总是盼望他睡过头,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错过早上的第一节课而不会受 到老师的责罚,但这种好事一个学期内也就出现过一两次。当时我刚刚学会骑车不久,每到周末我们爷儿俩都会骑着车出去,在南京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。从雨花台 到长江大桥,从江心州到燕子矶,我们的车轮印几乎轧遍了整个南京城。早上吃完早饭出门,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回家,路上饿了就找家小餐馆吃点便饭,渴了就买 瓶水,累了就在路边歇上片刻继续上路。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们究竟去过哪些地方,不过那绝对是我出生后第一次大范围的游历我所生长的城市。


后来我们家搬去了龙江小区,在腾飞园有了一处两室一厅的居所。那时的龙江小区远不如现在这般繁华,当我们第一次为了探访新家而骑上草场门桥时, 桥面还没有拓宽,即便是如此,仍然见不到几辆车。汽车就更少了,难得又难得才能见到一辆载着货的大卡车从桥上驶过。夸张点说你可以在马路中间安心躺着睡上 一晚上,根本就不用担心被车轧着。如果说当时草场门是市区与郊区的分界,那么过了草场门桥,便是不折不扣的农村,我们的新家,便像是建在一片芦苇地里。到 了夏天的晚上,我们的生活总是有蛙叫和蝉鸣的伴奏,在楼下转转,你甚至还能抓到萤火虫。那时候龙江小区甚至还没有一条像样的路,碰上下大雨时,积水甚至会 淹到半人高。我家有一个橡皮艇,每次家门口淹水时我都会把小艇充足气,在水上划起来。看着大人们受困于积水而我却可以尽情游戏,心理别提有多高兴了。


一九九六年,我那时恐怕还不到150公分;一九九六年,我的视力开始衰退;一九九六年,家里买了第一台电脑,奔腾133的芯片;一九九六年…… 久远的记忆就像发黄的老照片一样,被岁月染上了一层甜蜜。可是只要你翻开相簿,总是能看到它,虽然有些细节已经模糊,但是味道只会愈加醇美。


我把信纸折好,放回到抽屉里。或许十年以后,二十年以后的某一天,当我拉开抽屉,这张信纸还会像今天这般翩然飘下。而到那时,当我握着这张信纸时,我还会看到今天的这般光景。


或许我还能看到更多。

没有评论: